20060728

宇宙不起任何星火

7月28日7時30分。

我的腹部腫脹而起。

內裏傳來鼓聲鼟鼟,在我的耳膜遍佈。

電視裏面的斯文人用英語急促地播報有關在黎巴嫩的消息,又是令人心神不寧的新聞。

空調太冷,我從冰冷的世界進入全新的一天,被窩的溫暖絲毫對外面冰冷冷的世界不起影響。
個人的榮辱也對這個宇宙不起任何星火。

如果腹絞也算是一種抗議,世界上的暖和與冰冷互相廝磨是否也是人生的消耗?

我的一個中二的學生在他的文章《論戰爭與和平》裏提及戰爭與和平二極分化的好與壞,雖然到頭來他對戰爭俯首,但還是沒有稱道。和平未必解決得了問題,然而戰爭是必然的嗎?“戰是為了不戰。”這應該才是最高的境界吧。

一天的開始就在另一天的結束。
生命的結束卻不見回頭。

人的一生恍如一夢,夢中追求的不過是螻蟻的一顆巨糖,有時被巨糖壓得喘不過氣,有時卻一片一片地運回家。和平戰亂在夢中同樣驚人,人們且只是對生活營營役役,喘息之間常常遺忘了別的痛苦。人人只是為了追求快樂與幸福,卻又難得吃一餐安樂茶飯。

我吃了麵包,在聽別人提呈報告時,竟然無時無刻不聽到另一邊廂的陣陣戰鼓聲和哀號,在紙上亂畫,寫下了這一頁無奈。

20060726

城府裏,門深鎖,窗緊閉。



到柔佛柔佛巴魯已經第三天了。

遙遠的兩座城市並沒有構成任何相關的思念,我只是從一個海洋躍入另一個海洋。

泅泳的姿式容或有異,但是逝水年華並不因為海洋的變化而停止。

我們都知道,時光不斷地在我們的眉紋和臉頰刻上深痕,只是心中不計較的人才一直那麼樂觀,告訴自己心永不老,青春常駐。
皮相的幻變使人頓覺驚心,軀殼之不知常性使人心憂,飽飯終日,使我惜福惜身。

每每餐飲,已經不敢觸動雷池。

向橫伸長的肚皮抗議,縮短的頸項震喘,潛伏在內的勇氣漸漸侏儒化。

第一天到柔佛巴魯,終於發現柔佛巴魯不是一座山,無須朝拜。它既沒有神山的雄偉,也只是徒負山名。吉隆玻尚有坡名,樓宇之高又何止一個“坡”字了得。

柔佛巴魯之路在高速修建中,峰迴路轉,縱橫交錯,不知是誰的決定,在柔佛巴魯之膛狂下斧鑿痕跡,窟窿難免,沙塵難免。

此處駐留之際,無聊鬱悶總走來與我搭訕,四天三夜,垂涎佳餚漸失其味,舌蕾毋辨,神經錯亂。

對某些人的工作質疑,也對自己有所保留。保留並非吝嗇,而是處世之道與人大相徑庭。人言:道不同不相為謀;我既然不強求別人與我同走一路,自然無關貢獻或保留。大抵方向一致,相信自有通向羅馬之路。

前頭的人仍然絮絮叨念如沒有辦法完成,便要工作加時至淩晨三點。

人人各有城府,門深鎖,窗緊閉,誰人可入?

我們一眾並分為三部。每一部眾有8至10人之多。期間有人給意見也有人沉默。

說話的未必有說話,沉默的未必沒有意見。

不管如何,這一段討論完後,明朝終將雲淡風輕,無須回顧。

老臣提成時持重而緩慢,而且出奇制勝,人心叵測。他們果然心機算盡,跳躍極大,恍如劉備的廬寶馬躍山谷。

大家於是沉睡於一場緩慢之中。緩慢之中,又發現有閃爍之言,回答的人也閃爍其詞。

所有的嘀咕,沒有人願意承擔,問題終成問題,歪理繼續膨脹。

待至前面的人大嘴一開。眾人才久旱逢甘霖,譁然散去。

臨去,再記不得都市夜裏的繁華。

我進得房來,睫毛貼著眉毛,眼皮緊挨眼皮,在燈火昏黃裏,入夢。

20060725

當它如溪流,落花已常怨

我的小朋友, 我極其沉痛。我竟然一直抽不出時間寫信給最渴望看到我回信的你。我自知理虧,也希望你同理看待。

寫信從來不是一種義務,如今更以成為我生命中一種奢侈的行為,是給別人以真誠的禮物,可是我比其他時刻更能感受到無論何時何處,我被更多人熱切地需要。

於是我越來越介意別人是否真的能介入我的生活層面,也越來越氣憤自己為何竟被別的瑣務侵佔我的人生。

氣憤與介意竟是如此無力,我怔忡之間,已經進無可攻,退無可守,即使我一直期待人生不應只是如此而已。

痛楚從不單獨到來。它夾雜淩厲的攻勢,進入生活,不忘了給人以考驗,而痛恨的人生是一種怎樣的況味,令我們站在原地或行走間,不斷地急切思考,一個個沒有及時回答的問題,下一個“?”已經尾隨而來。

我已經習慣不要求體諒和原宥,我的朋友啊,如果人們不願意祝福,我們有什麼邏輯可以扳倒人們的心牆,袒露裏面的荒涼?

朋友,日子越來越像一道溪流,而江河,而大海;歸去的方向是否是嚮往的地方呢?當它如溪流,落花已常怨,而流水只管無痕。且讓遺憾的時光逝去,活出一道道甘甜,讓更多的甘甜而略帶悽楚的愛沉入你人生的河床。雖然深沉的河床常常寂寞,夜裏更是常常化作蝨子,啃齧你的時光,以暖意撫摸!

不管痛苦是多麼持久,期間也有一些短暫的樂趣,擦亮你水紋般的淚光。

是的,我已經沉入,我已低陷,我已經遠離表面。

如果你仍以水流的姿態在我躺下的地方劃過,可以不可以不要那麼聒噪,淙淙之音也泯滅吧,遠去吧,遺我以深邃無底的寧靜。

讓我做一條寬長的河床,沉默而有定,在沉默而有定裏,觀看這一個流動的世界,讓我返照它,再看不到原來的攻勢,再感受不到它給我的痛楚。

浮萍瓢泊,水藻長生,我不是也滋養了萬物? 於是我從最低下的地方仰望,相信痛在人生之必然,一如我相信,愛在人生之必然。如此,我們更有什麼時刻和理由一直在深埋自己的同時,不抬頭不挺直腰杆,透過水光灩影,看看已遺忘多時的天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