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1122

五月醒來
















1.
五月突然醒來——他發現自己在紅燈快要轉綠的斑馬線上的人群之中。他躬下腰來,俯身,看到一張嚴肅的臉,在一張相片上。他把照相收了起來,笑。冷冷地,他對照相說:“我愛你。”

不知怎麼,他重複了三次。

哈秋!這鬼天氣,冷啊。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在這裏,這裏是哪處噢?也不知什麼時候“入秋”了,這麼冷。這個城市的街道,來來往往的人群,對他而言,有某種程度的熟悉和陌生。是熟悉還是陌生呢,他常常說不清楚這兩種感覺。

街道是熱鬧的,熱鬧得讓他冒汗。他冷冷地走過這一條讓他冒汗的熱鬧街道,穿進一棟大廈裏頭去,然後進去一家書店。他的眼光掃過一本都市文學的作品,作家某的,他決定買下來。不為什麼,他只是想看看這個城市到底是怎麼了,他想知道在別人的眼中,這個世界又是怎麼了。四周的空氣冷熱無常,在低溫的空間裏,他徘徊與彷徨。他迷失……

五月醒來。

——望著床前室內門葉的一張巨大明星海報,他說:“我愛你。”然後拖著一隻城裏正流行的玩具熊,沉沉睡下。

這是“家”,一間租回來的房間,一棟滿滿是遊子的樓宇。

——午夜,五月突然醒來。悠悠地對自己說,城裏住著多少個五月呵。五月不知道,他們愛不愛自己。


2.
五月沒什麼錢,他倒有一票有錢朋友。有錢朋友愛挖苦五月,他們嘴裏儘是說些喝茶吃飯的文化話題。五月在他們面前不怎麼愛說話。他吃飯的樣子也太嚇人,有錢朋友儘是愛笑他。他吃得粗豪、開懷、儀態和規則一任他去,誰管它餐廳裏要用哪支叉吃什麼,哪支湯匙該喝什麼。

五月每天醒著,他不怕人笑。對他的那些朋友,他一樣笑回去。他一樣對文化淪為酒飽飯醉的事兒,感到可惜。誰耐煩每天數算能吃到多少香飯,能喝到多少香茶呢,如果吃喝之間談到一重又一重的約束,那應是悶出鳥來的事兒。文化不是藩籬,讓人赤赤痛的藩籬,不是的。他認為,文化是一種對自己放縱下仍能達成的莊重。

社會進步,都市繁榮,人的心卻製造了更多的枷鎖,去限制自我。五月覺得世界真的太奇怪了。於是他堅持自己的方式,活了一把年紀。


3.
三十年了吧。五月是醒著想起那一段歲月的。這數十年來,一晃眼間過去,可是這中間的光陰何嘗不是像在夢境中呢?

那時候,兩個小男孩躺臥在鄉里的一片草場,腳抵著腳。話頭是誰開始的?都不記得了。

——星星在空中,以摩斯密碼眨巴著眼說話。好美的一片星海!

“為什麼星星那麼遙遠那麼暗淡呢?”男孩問五月。

“我怎麼知道啊。大概是距離吧。聽說有的星體離開我們幾萬光年,非常遙遠,遙遠到可能我們現在看到它們的光芒時,它們已經不在那裏。”

“哦!是真的嗎?——看!那是什麼星座?那不是南方十字星嗎?是你指過給我看的,我還記得。”男孩說。

——是啊!你還記得,那個時候。三十年後的這樣的夜晚,我在看城裏的星空,你是否記得那一次你喊南方十字星時的快樂呢?

五月低下頭,把城裏對著星空的這扇窗,拉上了簾子。

——“如果人可以成為一顆星星,為地上的人們照明;又或者人可以成為一個星座,在人生迷失方向的時候,還可以給他們一個指引,為他們點燃心中的溫暖之火,那有多好?”

五月總是這樣想。可是一些朋友,在走過了童年之後,已經同時走出了你的世界。五月醒著,問自己:曾經自己不是想成為朋友心中要的那顆星或是那個星座嗎?在微涼微冷的夜晚,給朋友一點希望的光和可以感受的溫暖。那是一個可以在你想到它時可以呼喊的名字——朋——友,聽,這兩個字多有味兒。

五月希望能夠成為朋友心底隨時可以呼喊的名字。

4.
除了友情,是愛情嗎?是愛情真實又虛幻的面孔嗎?五月走向一個個真實,幻想自己在他們心靈上的存在。

不是愛情嗎?不是嗎?五月卻又想不出另外一個可以讓他觸摸體內溫熱的靈魂,倒在他赤誠的胸膛裏的物事。心跳的節奏,脈搏的律動,不正是抬捧著愛情十字架上山時測量我們的深度與寬度的頻律嗎?

有人曾經對五月說:其實你微笑那一刻,你就擁有了這個世界。而五月只希望他擁有的是一個自己喜歡的人。只要有個喜歡的人,他就有了世界。五月想起很久以前他的生命裏有那樣一個人。他曾經害怕看見那個人單純的眼神。那個人,在五月訴說他的秘密之後,還是一如既往地對自己好,曾經使五月感激流涕。那個秘密,只有一個人知道。於是,他小心翼翼領受並在記憶裏珍藏著那個人的關懷。

那個固守住鄉間的人,五月知道,五月和他從來不被祝福。最後,那個人也不知道他的離開。上火車前,五月給他留言:我走了,祝你找到真愛,再見。字條就放在他的屋子前面的信箱。放進去時,五月還聽見沙沙的聲響,那沙沙的聲音,好像在他心裏下了一場大風雪。

那天,五月坐在火車上,沒有事情可做,腦子裏一直在想,要到什麼時候,到什麼時候他才可以停下來呢?他也不想再想那麼多。想著想著,他覺著自己越來越害怕坐車。這鬼火車,轟隆轟隆,聲響仿佛足以撕裂一切美好的事物。他不斷地長途奔波,不停地讓自己的身心疲憊,不斷地讓自己遺忘,不停地把過去放在過去。

其實五月捨不得走,捨不得就此孤獨上路。真的,他做決定的的時候,難過極了。

那一天以後,他還給媽媽寫了三十六封信,交給在城裏的鄉中好友,讓他每個月給自己家裏寄一封。信後面不寫地址。三年的時間,不管是他,還是媽媽,都會慢慢平靜下來的。五月知道這是很不現實的辦法,但五月不想做其他選擇了。五月早已選擇好了,他把這樣的愛情收進心底。媽媽太疼愛他了,他無法在媽媽的身邊感到自己的成長。所以他留下了對媽媽的愛情,還有留下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,毅然出走。


5.
五月初到城裏來時,身邊的空氣仿佛是一個冬天。

——“小夥子,為什麼一直那麼傷心呢?怎麼看起來那麼憂鬱?”有一天在公園裏,一個外國太太朝他笑笑,對他這樣說。五月好像在冬天裏看到了一個大太陽,一個放出光和熱的大太陽。那時,他在城裏找到了一份差事,一邊做著,一邊想著以後的人生目標。他不懂得如何笑。她覺得笑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兒。他的老闆說他是個木頭人,從來沒有人教他怎麼去取悅別人。

可是,那次以後五月開始對身邊的人微笑。他變了,變得可以很貪婪地看街上依偎在一起的情侶,或者白髮蒼蒼的安詳的老人,或是不知道痛苦的活潑可愛的孩子;他變成想吃核桃仁就去買來吃,那可是他自己平時都捨不得買來吃的,他甚至變成一個可以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,並小心地幫助這些小小的生命的人!

這像是奇跡一樣的早晨。奇跡似的改變了他的早晨。那個外國太太,笑得整個世界漾了開來。他喜歡聽她說話,她笑著說話的樣子,讓他仿佛躺在一團團棉絮當中,那麼舒服那麼自在。他好想也給人這樣的感覺……

那天清晨,他坐在公園的湖邊,陶醉在明媚的陽光裏,靜靜地看鳥兒盤旋飛舞,陶醉在花的香氣中。當時他想,人生應該只有春天。美好的春天。雖然他知道,這個國家從來沒有四季,可是他就愛這樣想像。如果生命真的如此短促,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後的一段歲月,這最後的日子也應該只能是生命中最後的春天……


6.
五月並不喜歡睡覺。他覺得,睡覺之前的那段時光是長久而難捱的,而睡覺那一段時光是奢侈的。他喜歡醒著,因為他知道太多的事情不能等待。而睡眠,使他害怕在等待的同時失去——失去那些他認為值得去追求的東西。
深夜,常常是他思索的時候。惟有這個時侯,天地一片清明。城裏的車輛減少了。心靈開始乾淨,思想可以飄飛,可以隨心所欲。


7.
五月知道,年輕的情懷是彌足珍貴、值得細細品嘗的。當他走過了年輕,他對他看到的人這麼說。他害怕別人探查他生命中的故事,可是又很想讓別人也分享他的故事。他處於兩極性的矛盾之中。常常,他因此沉默了下來。 以前,他沉默下來臉孔就冷冰冰的,可是那一個奇跡似的早晨,讓他的沉默有了春天似的笑容,可以融化冰雪。

每每在深夜裏,他首先想到的是:年輕人總是用很多很多的時間在問,年紀大的人總是花很多很多的時間在回想。只有中年的人,有想法有魄力,可以完成年輕人的計畫,可以不必有老年人感慨的遺憾。可是他依然過著一些四平八穩的日子。

有錢朋友又來笑他了,笑他磨了這麼長的光陰,換不到多少代價。他還是笑了回去,他說,我從沒要求過什麼金子和銀子啊。朋友說他不長進。他說,我有的富足你不知道。有錢朋友問,你有嗎?你有多富足?他說,看,你果然就是不知道。他笑——


8.
五月翻開每天的新聞紙,每天都看到自己不想看的新聞。他疑惑了:每天報導這些咱不希望看到的新聞幹嘛呢?

報上的好消息總是登得那麼小,壞消息總是那麼大。這個社會的價值到底是怎麼了?不斷地以悲慘和不幸去淹沒自己。五月心想,人們遲早溺斃於自己製造的不安之中。
那天夜裏,五月醒著,想著世界平平靜靜的,四周緩緩地移動著,空氣慢慢地流動著,有一種脫俗的清新與美麗。他要讓自己的心靈和生命平平淡淡的。他飄了起來,好像走到了雲端,五月覺得,當下此刻,生命只要端莊,不需要那麼多的起伏與變化。


9.
五月唯一不解的是愛情吧。總是以為自己走了進去就真的瞭解,卻在走了出來的時候連自己都迷失了。不要以為,把自己的靈魂嵌入了另一個人的身體你就擁有了他,他站在距離你咫尺的近處,卻可以視你如不見。五月就是在這樣的感覺之下走開的。他不確定,他看到的是愛情的真相還是假像。或許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不能確定。人人只是堅持自己看到的是真的。即使是醒著,五月知道,有些事情就是看不清本相的。

城裏曾經有一個叫A的人,以心來打動他的心靈,用柔情之城牆,包圍天上的一片星子。A說,我願化為天上圓滿而清輝不減的月色,承載你星子一樣的寒芒。那是他在信上寫的情話。五月就在情話裏擺蕩。……你是一座古老的城門嗎?曾經距離我迢迢萬里路,白雲千年空悠悠,走不盡的天涯,窮不盡的林蔭,只有你的這一扇門是我的歸途。

五月的身子不斷地哆嗦,沒有風又沒有雨,然而在所謂的愛情的籠罩之下,天為何變得如此的漆黑與陌生,地又為何變得那麼遙遠而偏大呢?五月在偌大的一片天地之間,認不清前路是什麼。他迷失在一首首情詩之中。














10.
一天晚上,五月醒著。他總是不太願意合上雙眼。他渴望的是愛人的手,一雙深入寒夜溫暖他的手。耳邊響起他的聲音,細細碎碎的。“我知道要表白並不容易。可是不表白,如何能有所獲得?人生,總是已經在漸漸老去,怎麼還有什麼時間再去遺憾與錯過什麼?說出來,五月,說出來!——說你已經沒有時間在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相隨的時刻了。因為你不能夠再有任何的遺憾!”


11.
又是雨天。五月討厭雨天的時候去外面吃,但是朋友從老遠老遠的城市來約他。五月的心於是打開了一個門。他用那個冬天裏的太陽的微笑朝那朋友笑笑。

——呵,來看我嗎?

——是啊,怎麼啦,你最近還好嗎?

五月的心靈被觸動了一下。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這麼簡單的問候語了。他把朋友領到附近相熟的飯店,叫了幾個菜,大家便聊了起來。

五月想知道朋友的近況,關於他的故事,生活上的點點滴滴,他的親人,他們之間的朋友,他的感情生活,他心裏的想法。可是,五月想到這些便很害怕自己有這樣的想法。五月突然醒覺並疑惑,這種探索式的瞭解與測試,真的就是友誼深厚的證明嗎?每個人說定了我給你知道多少,你再給我知道多少,好像把一堆貨物放在別人的倉庫,別人也得將一把等值的東西寄放到你的倉庫。公平交易,是這樣嗎?我把你的生日與電話與你的生命歷程記憶下來,然後等你來時我們以這個作為話題,借此提升我們的友情。是這樣嗎?有沒有一種友情,可以相對兩無言,而你又不覺得對方對你有所苛求呢?五月本來追求的就是這樣一種友情。

有時候,五月自己想想,也實在很難做到吧。完全付出,完全不在乎收回。但是他願意去嘗試。五月突然靜了下來,他只是看著朋友吃飯的樣子,專注地注意他說話的神態,然後,一直微微笑著。朋友問:“笑什麼呀?發神經呀!”

“沒有。只是想記住你吃飯時說話的樣子。”

朋友看看夜裏店門外的雨勢,好滂沱的雨。他的心裏卻是一片晴朗的天氣。


12.
城裏的兩個朋友和五月一起到鄉區走動。

那是一個陰天,路滑。他們把五月老遠地拋在後頭,五月乾脆慢了下來。

五月想:“真正的朋友不會把你拋在後頭,更不會任由朋友把自己拋在後頭。真正的朋友和你一塊兒並肩齊步走,腳步不急不徐,和你的心情靠近,和你的心意相通。”

於是五月追了上去。

朋友們又快樂地與五月交談起來。在交談的時間裏,鄉區的景色一直更替,五月很高興,在這樣一個城市裏頭,竟然還能找得到交心的朋友。

五月喜歡在朋友的面前說一些高興的事,他覺得朋友的相交是為了提供給大家一種快樂的養分。五月從來不願意朋友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,感傷的一面,因為要朋友分擔你的憂傷,絕對是一種累贅。五月覺得自己的憂傷已經難以負荷了。所以,同樣的,他不希望把自己的重擔子放到別人的肩膀上。朋友是沒有義務負擔我們個人的憂傷的重量的。

朋友都很喜歡和五月在一起,因為和五月在一起沒有壓力。五月心想,一旦讓朋友們知道自己也是憂傷和煩惱的奴隸時,他們極可能不能接受而離開他。所以,五月總是只願意把自己的快樂與大家分享,把悲傷留給自己。這是他一直以來所堅持的。如果人的心靈是一扇又一扇的門,五月打開的是快樂的門。人生太苦,每一個人的頭頂上都有一片變幻無常的天空讓人疲於應對,五月的覺悟是多帶一把快樂的雨傘給朋友,以快樂去吸收天上掉下來的冷冷的雨水,為朋友的天空放上晴天。


13.
五月有時覺得人生又是充滿矛盾的。真的很矛盾,人們可以白天是一種生物,晚上又變成了另外一種生物。他記得學校的老師曾經對他說:“我們華人,是五千年文化薰陶下的產物。因為我們族群的歷史太長遠了,文化的厚度太不可思議了,所以我們可以有很多很多種生存的方式。白天的生活我們可以是信奉儒教的,晚上我們可能變成了道家的信徒了。”

五月知道這樣的譬喻,是絕對有可能的。早在他來到大都會的那幾年,他就體會出來了。人們面對不同的人群,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不同的嘴臉和面孔。“不同的場合有不同的需要。”五月的朋友這麼告訴他,他也是一個虔誠的實踐者。

五月雖然對大多數人都表現出一貫的熱情,偶爾他也會碰到某A某B使他不知不覺表現出不該有的冷淡的。五月於是覺得,人這種矛盾的生物多麼複雜。他甚至不能確定,哪一個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。也許,每一個角度的自己,都是自己在不同的角度折射下,所反映出來的自己當中的一部分?五月始終不解。


14.
那天晚上,五月做了一個夢。夢裏他看到世上每個人都像一隻只排著隊伍的螻蟻,爬向一個巨大的黑門。可是他無法看清黑門之後的情況。人們的表情卻充滿了不可預計的恐懼,那是一扇什麼樣的門呢?為什麼大家都在害怕甚至顫抖呢?

在路上,他看到人人都無從選擇地走著,一步也不能停下來,而途中,有的人與同伴為伍,同甘共苦的一起行走,臉上的懼怕仿佛減輕了不少。有的人卻孤獨前進,而這些孤獨的人群,身畔明明有一大夥人卻不搭理,只願意獨行。其中有一些怨恨老天為何讓他們營營役役一輩子,如牛馬一樣辛勤,還是來到大限之門。有的卻樂天知命,仿佛知道向前走去只有那麼一扇門,也不放棄在生命中存有小小的希望,對同伴,對親人,對天下事物盡表關心,他們感到大家應該是一體的。

那些獨行的旅者,有的無喜亦無嗔,只是向前用從容的步伐走著,向前思考著,對以往逝去的不存惜念,對未來未知的不表示疑惑,對現在可掌握的不表示喜悅,對現今不可掌握的不表示錯愕。只是對每個過去的一天,表達了他們珍而重之的感情,然後很快活地說:“哦,又過了一天。我真幸運啊!”仿佛那一天又是多賺得的。

五月從夢中醒來時,他看看了手錶,淩晨四點半,他很高興地說:“哦。又過了一天,我是何其幸運啊!”


15.
五月有一天醒來,望見身邊睡著一個黑影。他好奇地問:“你是誰啊?”

那黑影道:“哦,你不知道嗎?我是你的靈魂,你已經死了!”

五月平靜地說:“怎麼可能呢?我還活著。我還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啊。”

黑影說:“不,你死了。”說完便飄了開去。

他死了?五月平平凡凡地過完了他的一生,他死了?他從來沒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已離開人間世。他仍然在人世間兜兜轉轉,不是嗎?每一天,每一天都是一樣的。重複的片段,,一天開始到一天的結束,另一天開始到另一天的結束。他怎麼可能就這樣無緣無故地死去呢?

五月平靜地坐在床上,他醒著,冷冷的太陽光從他的窗戶透到窗內來。陽光沒有讓他感到任何的不適。他真的死了?那為什麼與活著那麼相似呢?他甚至疑惑,為何死了的人那麼像還活著的,而活著的那些人們,卻反倒像是死去了呢?

五月醒來。坐在床沿思考這樣一個問題。之後,他還要去洗刷和上班哪。他想,如果要思考,他也只能再想一下下,便要開始行動——生命總是開始又結束,結束了又開始,五月想,他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思索啊。遲到了還要挨老闆罵哪。

五月始終不相信。他只相信,即使別人都倒下來了,他自己是醒著的。

他脫了上衣,走進了盥洗室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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